公元217年4月8日,罗马皇帝卡拉卡拉在自己小便的时候被人从身后袭击身亡,行刺的人就是年龄53岁的近卫军军士长官马克里努斯。但是有趣的是,这个上任年过半百的皇帝不到一年也归位了。马克里努斯被杀的原因有二∶第一,丧权辱国。第二,他得罪了一个女人。
当时,罗马正在跟东方的帕提亚打仗,卡拉卡拉死后,新皇帝成了战争总指挥。217年夏,两军在尼西比斯爆发了决战。这一战,罗马人虽然没占便宜,但也没吃亏,双方基本平手。
正常来讲,马克里努斯新君即位,根基尚浅,打个漂亮仗再回国,对稳固皇权是非常有利的。但是这位奴隶出身的哥们想不了那么远,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∶不惜一切代价,赶紧回罗马。
218年春,两国签订了一份“和平条约”,主要条款如下∶第一,罗马向帕提亚支付赔款。第二,罗马退还之前缴获的战利品。第三,罗马释放俘虏的帕提亚王后。第四,罗马退出40多年前占领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,承认该地区是帕提亚的势力范围。
消息传出,举国哗然,驻守幼发拉底河防线的12个军团尤其不爽∶仗还没打完,你就上赶着给人家割地赔款,还能更丢人点吗?将士们觉得新皇帝很不靠谱,远不如先帝卡拉卡拉负责。如此一来,马克里努斯本来就不稳的地位,变得更岌岌可危了。
军队的不满,让另一个人钻了空子,她的名字叫尤利娅.梅萨,是卡拉卡拉的亲姨。梅萨本是叙利亚贵族,姐姐成为奥古斯塔后,她就跟着来到了罗马享福。
梅萨生了两个女儿,她们分别嫁给了两个罗马人,并各自生下一个儿子。有意思的是,这俩女婿刚结婚就被调到了叙利亚,又陆续死在了当地,所以他俩的儿子,都是在东方出生长大的。一个是13岁的埃拉迦巴鲁斯(以下简称埃拉),他当时正在担任太阳神祭司;一个是9岁的亚历山大。
卡拉卡拉被弑后,皇后也自缢身亡。元老院在新皇帝的指示下,把先君的亲戚们全都赶出首都,梅萨也未能幸免。她被迫离开生活了20多年的皇宫,灰溜溜的回到了叙利亚。
憋了一肚子火的老太太可不想就这么算了,她要把自己的好日子给抢回来。于是,在大女儿的男朋友——阉人甘尼斯的谋划下,她瞄上了自己的两个外孙。
217年5月,梅萨带着大外孙埃拉来到了驻扎在埃梅萨的高卢第三军团。不要被“高卢”这个名字骗了,该军团窝在叙利亚已长达250年,早都东方化了。
当着全军将士的面,老太太扬言道,这孩子的亲爹,并非自己的死鬼女婿,而是卡拉卡拉!你们看这腮帮子、这脸蛋子、这眼珠子,跟先帝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,他才是帝国最有资格的继承人!
长的像不像卡拉卡拉不好说,但这位少年确实很能撩人,他漂亮、年轻、会打扮,举止婀娜多姿、风韵迷人,宛如酒神巴克斯。士兵们个个神魂颠倒、百看不厌,争相为其效忠。除了感官上的享受外,埃拉的出现,也为军团提供了一个干掉马克里努斯的理由。于是,祖孙二人得到了官兵们的一致认可。
不久后,从美索不达米亚撤回的两个军团也被策反。眼见火候差不多了,218年5月15日,埃拉正式称帝,并改名为马尔库斯·安东尼努斯。打着“为父报仇”的旗号,小皇帝率军杀往了安条克。
刚走到半路,就碰上了马克里努斯派来的讨伐队。两军列阵之际,梅萨命人在军中立起一座卡拉卡拉的全身像,并让外孙站在“父亲”身旁。道具备好后,军官们开始向对面喊话∶埃拉乃是先皇遗孤,对他下手,你们还是人么?马克里努斯不过是个丢人现眼的弑君者,跟着他有什么前途?调转兵锋,共讨叛逆,才是你们的人生正道!
这一席发自灵魂的质问,击溃了敌人的心理防线,他们纷纷丢下武器,与对面的兄弟们紧紧相拥、号啕大哭。埃拉的处女战,就这么兵不血刃的胜利了。
6月7日,在与马克里努斯的决战中,埃拉用几乎相同的套路再次获胜。不多久,东方的12个军团全部“弃暗投明”,宣布对其效忠。被军队抛弃后,马克里努斯逃出安条克,想走陆路潜回罗马。结果刚跑到小亚细亚,这条“假龙”便被当地守军认出,惨遭俘杀。
如此,埃拉成了帝国唯一的皇帝,也是第一个来自中东的皇帝,并很快得到了元老院的认可。但小皇帝显然轻松过了头,他慢慢悠悠的往西走,一路边吃边玩边旅游,期间还亲手杀死了敢于劝谏的阉臣甘尼斯。直到219年9月,罗马的元老们才见到皇帝真容。
皇帝进京时,脸上图满了白粉与胭脂,跟在他身后的,是一顶由6个健奴抬起的大轿子,人们本以为里面是皇祖母梅萨,结果却是一块黑色的锥状巨石——那是太阳神的象征。当看到这块来自中东的“神明”时,不少元老预感到,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。
元老们的想法果然没错。埃拉当上皇帝后,依然没有放弃太阳神主祭的身份,为安放“神明”,皇帝专门在帕拉蒂尼山上建了一座神殿。还公开宣布,太阳神在朱庇特和密涅瓦之上,全体元老必须信奉太阳神教。这些怪力乱神的花样,引起了罗马上层阶级的普遍反感。
除了搞宗教外,小皇帝执政期间,唯一能跟处理内政扯上关系的,大概就是“平定叛乱”了∶军团长马克西努斯因谋反被杀;阿拉伯总督皮卡,因未及时表示效忠被杀;军团长阿塔罗斯,因冒犯了皇帝盟友被杀。“帕提亚”军团长特利克奇亚努斯、卡斯提努斯、前卡帕多西亚总督苏拉、帕伊图斯,因“涉嫌谋反”被处死。大富豪卡卢斯因有钱被杀。
上述谋杀案中,清洗政敌的动机十分明显,且被害者中有好几个东方系的总督和将领,很可能是在皇祖母梅萨的指示下发动的。但是,梅萨拉和巴苏斯两位元老的被杀,则完全是出于皇本人的授意,因为他俩不仅对皇帝不满,还刺探皇帝的私生活!
那么,小皇帝的私生活究竟有何精彩之处,引来了两位元老的关注呢?答案很简单∶好色。
从219年到221年,皇帝连续换了3个皇后。第一位是来自叙利亚美女的宝拉,此女相貌端庄,举止优雅。但成家没多久,就因为顶不住皇帝变态的性嗜好而离婚。
第二位妻子名叫塞维亚,她父亲曾两度担任执政官,她自己则在六岁时就成为维斯塔贞女。小皇帝认为,只要跟“贞女”结合,就一定能生出个“神之子”。于是他威胁赛维亚放弃守贞30年的誓言,强行将其占有。但元老院认为触犯禁忌,坚决不同意,这场婚姻很快破产。
第三任妻子福斯蒂娜就更不一般了,她可是贤君马可·奥略留皇帝的重孙女、安东尼王朝最后的血脉。为得到这位美丽高贵的人妻,小畜生处死了她的夫婿,在丧期就跟人家结了婚。但仅过了半年,俩人就因为感情不和而离异。
埃拉和老婆们相处不好不是没原因的,因为他骨子里最喜欢的不是女人,而是男人。
在皇帝的众多男朋友中,最出名的是个叫做希洛克勒斯的赛车手,此人金发碧眼、健壮结实。一次竞技比赛中,希洛克勒斯不经意间露出的侧颜令小皇帝春心大动,当晚俩人就睡进了一个被窝,事后便以“夫妇”相称。为了让丈夫开心,埃拉不仅在花神节上公开亲吻他的那个地方,还想授予其“凯撒”称号,元老院坚决不干,此事方才作罢。
当然,埃拉也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,除了固定“丈夫”外,他也经常出入公共澡堂和妓院“猎艳”。在共同的爱好中,皇帝和妓女结下了战友般深厚的情谊,还曾将罗马一年的税收分配给妓院发福利。
长年累月的与男人发生关系,使埃拉的性别认同发生了错乱。他称自己为“女王”、“妻子”,还经常涂脂抹粉、穿着女装参加各种集会。甚至有传言说,皇帝已经花钱做了变性手术,成了真正的“女人”。
淫乱往往与奢侈相连,小皇帝的生活更是典型∶他的寝宫撒满了香料、鲜花和金银粉末,一派浪漫贵妇风;马桶是黄金的、尿壶是玛瑙的,衣服鞋子只穿一次,穿完就撕了;每次外出要动用600辆马车,不然装不下他的男朋友和女战友。为吃一顿禽脑,他要宰掉600只鸵鸟;像鹅肝这种,基本都是拿来喂狗的。
此外,皇帝还饲养了大量豺狼虎豹做宠物,它们的食材,有时是鹦鹉,有时是喝醉的活人。他还用酒填满了斗技场四周的河道,用来比赛划船。像什么铜的、银的、象牙制造的工艺品,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。
这些变态的生活、奢糜的作风、以及癫狂怪诞的言行举止,无不与罗马传统背道而驰,比起皇帝,他倒更像个疯子。元老院和军队对小皇帝的容忍已达极限,说话就要爆发,令皇祖母梅萨深以为忧。再这么下去,埃拉早晚会把自己玩没,在劝诫无效后,祖母决定,放弃这个烂坑,转而支持自己的另一个外孙——亚历山大。
221年,在祖母和元老院的强烈要求下,13岁的亚历山大正式受封“凯撒”,成了皇帝的继承人。与荒唐淫乱的表兄不同,亚历山大知书达礼、为人正派,一出场就受到了元老贵族们的追捧,令埃拉深衔恨之。
不久后,妒火公攻心的皇帝出尔反尔,撤掉了表弟的继承权,并欲杀之。消息传出后,被誉为“皇帝杀手”的近卫军义愤填膺,他们迅速将亚历山大放到军营严加保护,然后前往皇帝居住的古愿园,要跟他“讨个说法”。
面对群情激愤、破口大骂的禁军,小皇帝被迫推翻之前的敕令,恢复了亚历山大的地位,并承诺不再动坏心眼。此外,在士兵们的挟持下,他不情不愿的遣散了一众奸佞,回到“正常人”的生活。
然而,让一个疯子重新做人谈何容易?士兵们近乎政变的举动让皇帝深感屈辱,更加深了他对表弟的仇恨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
两年后的223年3月,为测试一下军队的反应,皇帝故意放风,说亚历山大已经死了。这一下可炸了锅,近卫军怒不可遏,他们认为是埃拉下的毒手,接抄起家伙就冲到了皇宫,要为“凯撒”报仇雪恨。直到亚历山大现身,风波方才平息。
皇帝闻讯后不胜沮丧,进而恼羞成怒,他下令逮捕闹事的军官,欲将其“正法”!士兵们哪怵他这个,他们直接冲进皇宫,将皇帝的同伙、母亲、还有他本人全部诛杀。接着又把埃拉的尸身扒光,将其从皇宫拖到了罗马广场,任由百姓唾弃,然后扔进了台伯河。
埃拉被杀时年仅17,这桩谋杀,有可能是在皇祖母梅萨的默许下进行的。作为首位来自中东的君主,小皇帝无疑对罗马造成了巨大的文化冲击,但他却无法与罗马的精英阶级实现同化。最终,在一种相互抗拒的紧张关系中,帝国又爆发了一次弑君的悲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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